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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闯”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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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击次数:646 更新时间:2020年07月18日22:24:39 打印此页 关闭

作者:席小平


西山的月极具神韵,纯净如水晶,不但使人觉着美,且将它的美与闲情从骨子里泄出来,一味是温馨,二味是兴奋……

车到西山已是周末的掌灯时分,得知作家协会和《北京晚报》在此笔会,警卫破例开了绿灯,两位可爱的女高中生甘愿为我向导。

曲曲折折,汽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爬行,不时遇有路断。莫非今朝真要混充隐逸,我的心随朋友几声玩笑,痴痴坠入惘惘然的凝想。

千万般的招邀,仅仅于顷刻间,便颠倒得不能自休。先是蓦然想起古人的圆月、皓月,仿佛运行中果然有叮叮当当、当当叮叮的音响,由远而近,由近而远……接着又默默诵读“到月光遍浸长廊,我们在床上了;到月光斜切纸窗,我们早睡着了”。读着读着就有了那么一幅“月亮起来,纳头困倒;月亮下去,骨碌碌爬起”的眠月图。

“月出而作”,脑海突然涌起一股奇想,何不就此来个创造。

 到山顶,月亮刚好绕山脊,踏出树梢。怀着感激的心情送别两位学生和冒着风险送我上山的朋友,见月光下已有人在走动,方知这“闯月”者并非我一人。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。山顶异常安静。如不是搞这样的笔会,怎会想到,刚刚还在喧嚣里,眼见的山外万家灯火,瞬息却有了这般梦境的天地。直觉告诉我,眼前的住处是一座庙。记得西山有许多庙,常言:八大处,处处是“庙”,处处有“佛”。看来今日我身在其中了。多可笑,昨日还在玩笑友人信教信佛如醉如痴,今日自己却入了进来。故然并非有意,可眼前这山、这庙、这佛难道能玩笑吗?

还是小的时候,也是一个春日,随家人上山。那时的西山并没有这多路,别说暗夜中开着汽车行驶,连那些弯弯曲曲的小道也年久失修,十分地难走。

从书上读到明人李梦阳游山时,“西山万佛寺,灿若舒锦绣”,“宫阁因宕坳,因势巧相就”的诗句,曾激动不已。对诗中西山的地势,寺庙的久远、雄宏,法界的广大无比,很是难忘。经历了那次游山,一切仿佛失去了真意,连“四壁青翠”这样的诗句也让人难以置信了。

我们中国人热爱山水是出了名的。尤其用自己的双手雕琢过的山水,完全东方化,人文特色、佛教气息极为浓厚的山水,不知使多少人流连忘返。北京人则加一个更字,无论身在何处,经历多少沧桑,想方设法也要重新融入那片山水。像儿子久别母亲,纵然母亲苍老也好,俊秀也罢,情不自禁就要扑向母亲的怀抱。潸潸泪水,抒不尽的情怀;满腔思念,诉不完的衷肠。

一路上想着“月亮可以醉人”这句老话,进而记起古人有“每见到生辉的月亮,便要吟之哦之,咏之玩之,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”之说。不知是否醉态,是否也见得荒唐。但在这样的夜,这样的居处,这样的月下,我决无玩弄笔头,有意推理,故意制造悬念之意。心境确实变化万端,走着,站着,转体,侧身,脚到何处,心便到了何处。那东山边的黛色,冉冉可视的银容;那升沉中轻轻划入浮云,华晕映出乳白的金边;那朦胧中的想象,浩茫的渺若间,我真真为这月动了。

陶潜说: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“此中有真意,欲辩已忘言。”何谓真意,本是一个谜。不过,“人生能有几清游?”否则,追怀陈迹久盛不衰,难道无任何缘由吗?

时至后夜,月亮开始倾向西边,倒不像上弦月、下弦月的那种微弱。许是因昨日的月已成今日的月,荒唐便也荒唐,就见那月轻纱般穿过淡淡浮云,悬寺顶微西。完全意义上的满月、皓月,月明星稀,月光如水。

我醉意中轻轻步出禅房。西山的月极具神韵,像能彻骨彻心的洗涤人,那种融融的碧色,纯净如水晶样的光泽,不但使人觉着美,闲情似的。且将它的美与闲情从骨子里泄出来,一味是温馨,二味是兴奋,也伴有多一半的惆怅,淡淡的哀伤与苍凉。

在这满园的月光下徜徉、往复、徘徊。听着春风轻轻吹动树枝、树叶沙沙发出的音响,即使是那些年久已逝去的薄影,还是无人能留住,迤逦已去的挥别,只要它们于依稀的情怀里,就如诗如画似的,由不得自己也要摇动这没奈何的眷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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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的两旁是森森的树木,枝柯掩映间,银色的柔光荡漾着。像有一条古老的河,一群采莲女划着船悠悠然而来。河边是一片农舍,七八个顽童光着身子在戏水,两名老妇站在河边。鸡鸣犬吠,炊烟袅袅,童话般的想象。我怔怔站于树下,幽妙的意趣萦绕脑际。心告诉我,此时,确实深入古山林了。往南望,一抹浮云缓缓绕着那座宝塔,如数只起舞的白鹭,时隐时现。在塔的前方,隐约有一条小路,逶迤着向远方伸去。“好熟悉的地方!”我失声喊叫起来。像又觅得大漠、长河,驼铃、碧野,持久潜藏在心底的印象,陡然映现眼前了。我的心在颤动。朋友、母亲,小屋、深宅,桃花、杏花、枣花开。我是被一种感怀已往的情绪所激动。我泪眼汪汪,心弦搏动得格外凄紧。

“哦!具有美感的回味,有时却又无从谈起,让人想来便唉叹、追悔的往事,如幅幅逼真的画面……”

是母亲催我夜读的时候了。那时,那处深宅,遍地开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。倚着正屋门前的木柱,我读着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”;“大漠沙如雪,燕山月似钩”的诗句。春天,偷掰一枝丁香,插在瓶里,满屋喷香。秋日,打一串红枣,摘一个石榴,边吃边读书,十分的惬意。

那是一个美好的年代,被搂在母亲幸福的怀抱,富于诗意的想象,我像一只欢快的小鸟,对生活的一切都感到新鲜。童年的爱,多么令人激动呀!

然而流年卷走了我的梦。于西部边塞那株似曾相识的大柳树下,黄昏的寒风里,母亲牵着我,久久等待着从铁门里蹒跚而出的父亲。

唉!整整6年,那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,在陡峭的悬崖间攀缘,在生与死的峡谷里逃亡,我们一家尝受的是心头淌血的苦痛呀!无有什么办法,人总不能使时光倒流吧。

这段刺心的回忆,使我流下辛酸的泪水。我抽步起身,慌忙走出树林,快快离开这片让人感情冲动的地方。

我转身进入一座殿宇。见那些红砖黄瓦的建筑分外巍峨,便有如找到了生命之源泉,灵魂之栖息地。像又站在自家的那处院落,一根一根抚摸着那些朱红色的大柱,儿子的声音忽然响在我耳边:“‘惟大英雄能本色,是真名士自风流’,我赞成这个说法。”儿子竟然和我讨论起这么大一个话题。我不免有些吃惊。“我不喜欢‘挥袖上西峰,孤绝去,天无尺’,‘零落成泥碾做尘,只有香如故’的观点,未免太高傲、太消极了吧。”是的,儿子生活在这个时代,比起父辈是幸福得多。他的内心应该更明朗,更正直,更热忱无私。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”;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,……”一份豪放,一份敏细,一份洒脱,加之一份艺术家无从捉摸的飘忽,织成一个令人动心的性格,我喜欢儿子是一个运行自如的自我。人从小应该造就灵魂,没有灵魂,或丢失灵魂,绝不能成就大事的。海顿的音乐欢乐而富有幸福感,鲍洛汀的旷原富于想象,张长城的一曲秦腔排子曲令我终生难忘,不正是灵魂在作用吗!想到这里,我不禁默默为儿子祝福。见眼前的树愈来愈多,又有殿宇出现。我转过一道弯,踩着脚下那些陈年的石条石板,一株一株数起那些树来。

如何数得清呢?那院套院,院中有树,树中有院,满山满院老的、少的,年轮不等,多则几百年,几千年;少则几年,几十年;形状各异的树木,同沐在一样的月光下。桃花开着,春荫尚未消散。浓也罢,淡也好,确就无有不恰到好处的。处处透着一种迷眩的神情,一切均在悄然的不言中。“青山不老,绿水长流”,我为这大自然的神韵深深打动了。

我急步迈上那些台阶。我发现,那些台阶竟然和一串吉祥的数字融在一起。这是那种匠心吗?使人感动的匠心,竟然让山水寺庙有了真情,连月亮都成了艺术家。多么博大的胸怀,人间还有比真诚与爱更重要的事吗?

“月出而作”,这一夜的“闯月”,我真的醉了。醉得酣畅淋漓,醉得心旷神怡。当我迈上最后一处殿堂的第18级台阶,轻身步向禅房,回首举头,见月光下“绿境平升”四个大字在我眼帘闪着光芒,我的心海翻腾了。即使在这深夜的月光下,我独独一个人长夜漫步,也全然没有了怯怯无归、垂垂待老的心态。我不愿随月亮的下沉,也道一声:睡过去,沉下去……

1995年3月18日于北京西山八大处

获中国新闻奖副刊金奖(2001年)

第二届中国长城文学一等奖

发表于《中国人口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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